(一)
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湛蓝的天空了,她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天,一脸天真地指了指天,又指了指眼前这个叫“父亲”的男人。
她想说些什么,却又紧闭双唇,只是身后的情感抑制器不停地泛起阵阵涟漪。
“父…………父亲?”
“嗯,实验体2073号成功自启动了语言功能,下一个吧。”
2073?我已经是第二千零七十三号了吗?在我之前有多少个“我”呢?她如此自嘲的想着。
眼前的光头男人正要转身离开,她仿佛是下意识的冲上前去,纤纤葱指轻轻衔住了男人那褐黄色的军大衣,她红着脸,很不好意思地嘟囔:“不要走……”
男人回头仔细看了一看这个神奇的“武器”,最后半蹲下来摸了摸她那可爱的小脑袋,极不自然地笑了笑。
“好,好,你跟我一起走吧。”
女孩儿牵着男人的手穿过一排又一排的管道,一个又一个的培养缸,她血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恐惧和不安,而男人却满意地一个个数着这些装置里关起来的“武器”。
她初来乍到这个世界,第一次体验了恐惧的感受,抑制器上的频率计情绪那根淡淡的绿色线条压得很低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一路上都是银发的、血红色眼眸的“武器”,只有她。
她到了男人的家中,换上了黑色带有标记“2073”的过膝袜,一条暗灰色的短裙和一件同色的带有兜帽的长袖衫。
她知道,她终于与众不同了。
尤里满意地看着这个“利布拉”,嘴角微微上扬,他的“女儿”,刚从复制工厂出来的他原本打算放弃这一批“女儿”,因为她们不够优秀;但他意外的发现了她,2073号实验体,曾经那些实验体大多都是要么无意识,要么就是身体有缺陷,最后只能送上前线去当利布拉的挡箭牌和替身,战斗力根本不及利布拉的丝毫。
而这一个,就这一个!通过了三次全面身体检测,还对他的到来有了情感上的反应!他就知道,复制工厂出来的东西,并不完全都是垃圾。
利布拉接下来几天都在尤里的公寓里待着,无所事事,像一个正常女孩子一样玩耍、看电视、和进食,尤里则时不时的给她带回一些新奇玩意儿让她把玩;比如这次带回来的就是一种飞镖。
这种飞镖整体呈黑铁色,不反光,镖身后面镶着着一枚红色的圆球,投射出去之后不仅会发出“嘘嘘”的声音,还会跟出一条细细的黑色线条。利布拉很喜欢它们。
“从今天起,你就开始试着使用你身后的那坨铁来操控这些飞镖吧。不过要注意的是,千万不可以发火或者把飞镖射向任何人或物。”
利布拉看向身后那坨如同倒立的春笋一样的情感抑制器,上面插满了飞镖的发射口,她有些兴奋,爽快地答应了“父亲”的要求。她开始训练如何将自己的“情感”作用于飞镖之上。
过了没几天,极具天赋的她对这些飞镖的飞行轨迹了如指掌,运用它们更是大书法家写字那般行云流水;尤里很满意的在草坪上远远的望着她优雅的舞姿,“嗯,很不错。”
他决定开始他的计划,让“武器”成为真正的武器。
一日晌午,刚吃过午饭的利布拉正安逸地躺在沙发上打着盹儿,尤里从大门几个大跨步冲进来,一把抓住利布拉纤细的手臂,把她从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拉了下来,面对不明就里的利布拉,他严肃正色道:“该实现你的价值了,2073。”
利布拉茫然地点了点头,迅速换好衣服就跟着“父亲”出了门。
(二)
门外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抽着一根均匀的雪茄,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,非常有男人味;利布拉认识他,他叫拉什迪,是与“父亲”一起开办复制人公司的商业合作伙伴,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。他对她也很亲热,所以利布拉并不忌讳拉什迪的存在。
拉什迪亲热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,微笑道:“对女孩子这么凶干嘛?走吧,利布拉小姐。”说着牵起了她细滑柔腻的小手。
利布拉也不反抗,很高兴的同拉什迪走去;一旁的尤里呆在那里,心里多少有些恼火。
到了目的地,是个行刑场,新兵们称之为:“部队回收场”。建筑呈四方形,中间一个巨大的平台,四周的巨型梁柱上有四个大型机械臂,上面装有一个复齿齿轮,用于切割战车与机甲。
她看见平台上跪着十几名俘虏,眼睛上蒙着黑布,手脚被麻绳栓得死死的,动弹不得。她大概明白了这十几名俘虏的命运,她转过身去不愿再看。
但拉什迪却紧紧握住了她的臂膀,嘴唇动了动,吐出来几个掷地有声的单词,让利布拉全身冒出冷汗。
“杀了他们。”
很奇怪,利布拉原体的杀戮本性是毫无掩饰的,按常理来说本来应该所有的复制体都会继承这一点,但“2073”号素体却没有任何杀戮的欲望,反而有一种怜悯之心;这使尤里感到有些不安,为了让她早点适应战争的环境和消除她那作为武器无聊的顾虑,于是他决定提前启动她的隐藏在内心的那股杀戮意志。
可他并不知道,“2073”压根儿没有这种残暴的人类本性。
这是复制人的一种自我进化?还是基因突变?谁也说不清楚。
利布拉呆滞在那里,一动也不动,只是用她那血色眸子求饶似的盯着拉什迪,转而又投向一旁的“父亲”;她使劲地摇了摇头,无声地抗议着这道命令。
尤里也无奈地摇了摇头,表示这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。利布拉像一条可怜的小猫咪,她羸弱地辩解道:“不是,不是您要我不要对准人或物吗?为什么……为什么现在要……”尤里对她的辩解全然不加以理会,并最终控制了她。
“指令输入,屠杀开始。”她血红色的眸子闪闪发光,眼眶里竟挤满了泪水。
霎时间,十几枚飞镖飞出发射口,直直地逼近那十几名俘虏的身体;她颤抖着身子,手臂,五指不自然地伸展开,又合拢。
就在飞镖刺进血肉之躯的瞬间,尤里停止了心灵控制。
“嘣嘣嘣!!!”一连串飞镖进入肉体爆炸发出的闷响声、肌肉撕裂声、哀嚎声反复敲击着“2073”号的内心,眼前的俘虏们被炸得血肉模糊,一些残肢碎片在溅得到处都是,殷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在地板上如同樱花盛开般,散落一地;不久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。
她惨叫一声,忽觉一阵眩晕,一时间天旋地转;她浑身没了力气,瘫软在地上,双腿止不住地发抖,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淌。
她想掩面哭泣,可她做不到,她知道,她也没有这个权利。
忽然有两人经过她,“父亲”哀叹一声,默默地离开了。
她也早已知晓,她应该是会被抛弃了,只是时间问题罢了。
(三)
“我跟你说过,没有杀戮本性的残次品扔掉就行了,你还把她留着干什么?装好人吗?”拉什迪狠狠地训斥着尤里,尤里只是默默地低着头,一句话也没说。拉什迪见他不搭理自己,长叹一声,道:“唉!你现在又该怎么办?扔掉这个极有天赋的复制体,再为利布拉制作第二百零八批复制素体?我还是劝你放弃吧!我在你这项目里投入的资金可比我维护我的坦克编队可多多了,就连刺客马尔翁的雇佣费也没这么贵!”
尤里终于开口了,他缓缓道:“你就在给我一次机会,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“机会?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了!”拉什迪有些不耐烦了,“如果再不出点什么成绩,我们在军备竞赛上就要落后于苏俄和中国了!更别提那欧洲联盟和强大的美国!”
“我不会丢弃2073号复制体,而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批实验体,之后一定能批量化生产复制人部队。”
拉什迪满腹牢骚,最后全部就烂在了肚子里,他沉默许久,最后道:“好吧,这是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拉什迪的钱财,尤里的智慧,两者的有机结合诞生了两极格局中的一个新兴势力:厄普西隆,他们在非洲招兵买马,扩大军团,准备战争;尤里的手下也在暗地里在世界各地修建着“心灵控制器”;他们几乎成为了盟军与红军共同的敌人。
利布拉彻夜难眠,她的内心在受到煎熬,犹如万只蚂蚁在胸口上撕咬一样,她几乎窒息。她闭上双眼尽全力企图忘记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,可似乎那些素未谋面的人的面孔在眼前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大,她在床上失声尖叫一声,痛哭流涕。
现实已经够糟了,梦境也是一塌糊涂。
无尽的黑暗中无数条手臂伸出,断开,白骨与血肉分离,利布拉向前奔跑,然后看见面前又是白骨森森,她害怕得踉跄两步摔在了地上,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用长的诡异舌头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右腿。
噩梦与现实交织,让她心力憔悴,这时她生出一个念头:万一他们还要我继续杀人怎么办?逃跑吧?
逃跑吧!
她又惊又喜,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背上抑制器,将上面杀人的飞镖一一拔除,戴上兜帽,凭着自己纤弱却有力的双腿一路狂奔。
由于她是尤里的宠儿,一路上没有人敢拦她,就任凭她东跑西跑去了。
谁曾想,这一跑,她竟稀里糊涂地跑到了中国境内。在一个淅淅沥沥的大雨天,蜷缩在街道一角的她碰上了一个宅在家中多年不出门、好不容易出门买一次菜的天才科学家。
科学家决定向流落街头的她伸出援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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